常言說，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這七種生活必需品，柴被排到了第一位。由此可見人們對柴火的重視程度。我出生于20世紀50年代，在小時候的記憶里，家家戶戶不僅缺糧缺食，而且缺生火做飯的煤和柴，日子過得十分艱難。

　　小時候，在鄉(xiāng)下老家，我拾過莊稼，拾過糞，也拾過柴火。拾莊稼，說好聽一點，是舍不得拋灑一粒糧食，做到顆粒歸倉，實際上是到生產(chǎn)隊收獲過的莊稼地里撿漏兒，以便給家里多多少少增添一點額外的口糧。我記得那時，總會和同齡大的孩兒們，頂著熾熱的驕陽到收獲過的莊稼地里拾過麥穗、稻穗和谷穗，到下過雨的地里撿過炸開泡漲發(fā)白的黃豆，還在下過霜的地里溜過紅薯。拾糞，是人們認為糞能肥地，莊稼一枝花，全靠糞當家。20世紀60年代，濟源還沒建化肥廠.人們?yōu)榱耸骨f稼長得肥壯一些，粒籽飽滿一點，生產(chǎn)隊隊長總會在節(jié)假日派那些半大不小的孩子去村南的公路上跟在去城里拉貨或去煤礦拉煤的馬車后面拾糞。那時，為了給家里多掙點工分，我常常會約上同伴，背個籮筐，拿個小鐵鍬，天灰灰明就到公路上跟在馬車后面，拾牲口拉下的糞便，回到飼養(yǎng)室稱重后掙些工分。拾柴呢，當然是為了把生的食材做成熟飯，以期減少用煤煮飯的開支?？偟膩碚f，拾莊稼、拾糞和拾柴火是那個年代我們這些農(nóng)家孩子的必修課、必做事。

　　我的老家地處城東的水鄉(xiāng)，那里一馬平川，土地平整，河渠縱橫，耕作條件優(yōu)越，按說生活應該過得好一些。但是，那個年代，生產(chǎn)隊沒有副業(yè)，無錢購買化肥，農(nóng)作物畝產(chǎn)量也就500斤左右，打下的糧食除了向國家交公糧，留下種子糧、儲備糧和牲畜飼料糧外，每人每天不足一斤。因此，各家各戶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多數(shù)家庭做飯，燒不起煤。物以稀為貴。那時，人們既珍惜糧食，又珍惜柴火，家家戶戶的門前屋后都有一個柴火垛。

　　柴火垛上的柴火是從哪里來的呢?是生產(chǎn)隊分的嗎?不完全是。生產(chǎn)隊在生產(chǎn)糧食的同時，也會產(chǎn)生一些柴火，但大多數(shù)不能分給社員燒火，要留下來喂驢、馬、牛、騾。像麥秸、豆稈、谷稈等都是寶貴的飼料。玉米垛稈雖說牲畜不能吃，但要作為牲畜墊圈用。能分給社員的只有棉花稈(俗稱花柴)。因此，每年十月下旬，摘完棉花后，學校都會給學生放幾天假，讓大家回去幫助家里拔花柴?；ú褚兹?，熱量高，放在鍋膛(俗稱鍋頭)里和火盆中一燒“噼啪”作響，被人們稱為好柴火。因此，各家各戶都十分珍惜花柴。家庭條件好的，拿鐮刀砍柴，條件差的舍不得丟掉花柴，得用手拔。那時，弟妹尚小，我就成了家中拔花柴的主力。一天下來，手和臂上總會留下鉆心疼的道道血印。我家是這樣，稍微富裕一點的家庭也好不到哪里去?；楹舐爯廴苏f，1969年她跟隨從北京部隊醫(yī)院復員的父親落戶我村，當時可以說是村里比較富裕的家庭，即是這樣，也十分珍惜柴火。每當拔花柴時，她父親就會給她準備幾雙帆布手套?；ú窀褚话唁h利的小錐子，她不惜扎破手，也要緊貼地面把一根根花柴砍下來。

　　說起拾柴火的動力，我至今還有一次刻骨銘心的經(jīng)歷。我記得是在上初中一年級時，還不滿14周歲。身體虛弱的父親讓我跟著街坊的大人們到30多里外的濟源煤礦去拉煤。我那時人小力弱，大人們裝七八百斤，我覺得自己拉不了那么多，就把草苫往車中間縮了縮，裝500斤，即使這樣，一路上也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傍晚回到家，真是又饑又渴，一屁股坐到地上直喘氣。父親卸完煤后問我找的零錢呢?我從口袋里摸摸索索地掏出來一數(shù)，不知咋的竟少了一塊錢。父親怪我做事粗心大意，讓我站到院里思過。

　　1972年冬，正在城關高中就讀的我，聽說應屆畢業(yè)生可報名應征入伍，所以，懷揣著報效祖國和改變命運的心理，當即請假回村報了名。后來，經(jīng)過嚴格的體檢和政審，我穿上了那向往已久的軍裝。我記得新兵訓練是在湖北省鐘祥縣的部隊農(nóng)場，連里炊事班做飯，用的也是柴火，只不過用的是硬柴火(廢舊的木板、枯死的樹桿、樹樁等)罷了。三個月的新兵訓練結(jié)束后，我被分到武漢軍區(qū)后勤部警衛(wèi)連。我記得剛到老連隊時，因用煤有限量，炊事班還曾在將盡一年的時間內(nèi)，用煤和稻糠摻和著燒飯炒菜。如今，隨著社會的發(fā)展，不管是城市和鄉(xiāng)村，家家戶戶都用上了既干凈又熱量高的清潔能源天然氣，再也不必為缺柴發(fā)愁了。每到春節(jié)或親戚及街坊家中辦紅白喜事，蒸饃、煮肉，仍有人用柴火燒鍋。問起原因，他們說，用柴火燒鍋，做出來飯菜才有柴火氣，才是過去的味道，吃起來更香。真可謂：經(jīng)歷時光沉淀/我依然能嗅到柴火燒飯的香甜/就算歲月匆匆/總能想起那苦澀的蹉跎歲月/當年吃飽穿暖的期盼/都成了今天吃好穿靚的現(xiàn)實/踏上的幸福路/已經(jīng)走得越來越寬廣/過往質(zhì)樸的生活味/至今依然縈繞在心間/腳踏實地追到的幸福/希望它像歲歲年年一樣的地久天長。（酒同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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